邵云明白梦境终有尽头,他点了点头,缓缓收回靠在栏杆上的手臂,身体渐渐变得轻盈。
他看着亚瑟,轻声说道:“好的。很高兴在梦里见到你,亚瑟。”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牧场的围栏、骏马、羊群渐渐化作光影消散。
邵云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不断上升,耳边又传来了梦见月瑞希轻柔的声音,将他从梦境拉回现实。
……
意识从梦境的光影中抽离,邵云缓缓睁开眼睛。
他眨了眨眼,还有些恍惚,刚才在 “比彻之愿” 牧场与亚瑟的对话不像是一场梦,感觉更像是真实发生过的相遇。
耳边也依稀回荡着亚瑟那句 “our ti is gone”,心中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他缓缓坐起身,刚想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就对上了梦见月瑞希复杂的目光。
她正坐在一旁的小凳上,见他醒来,便开口说道:
“诊疗结束了。我从你的梦中…… 感受到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但,怎么说呢,最让我在意的是,你好像对‘杀人’这件事,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邵云听到这话,脸上的恍惚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平静的淡漠。
他又靠在躺椅上,淡淡的解释道:“杀人是一种最简单的事情 —— 扣动扳机、挥下刀刃,不过是一瞬间的动作;但它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现实的冷意:“但我遇到的大部分情况,都是前者。很多时候,杀人是解决问题最快的方式。”
梦见月瑞希听到这里,不由得想起了白天诊疗时的恰斯卡,下意识地说道:
“恰斯卡小姐也是那样。她为了给姐姐报仇,为了泄愤,也杀了许多人。那你呢?你杀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邵云转过头,与她的目光相对,目光没有闪躲,坦然说道:“我?可能是为了追求美好的生活吧。”
说完,他忽然话锋一转,反问道:“所以,你是想批判我吗?批判我用暴力解决问题,批判我双手沾满鲜血?”
梦见月瑞希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一味的询问道:
“我没有资格批判你,因为我没有经历过你所面对的困境。”
“我只是想问问,如果可以的话,在稻妻内战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仁慈’?有没有想过‘止戈为武’。”
“而不是以杀止戈,用鲜血铺就和平的道路?”
邵云冷笑一声,嘲讽起了不流血的战争,战争就是流血的,包括工业革命。
“当一个善良的人,确实是一件好事。你可以对别人温柔,可以对世界抱有善意。”
“但大部分人,只会把你的善良当成懦弱,把你的仁慈当成好欺负的证明,把你当成可以随意拿捏的冤大头罢了。”
“在须弥,我试过。我相信了一个尿布精灵的承诺。”
“但结果呢?从那以后,我只学到了一件事:在开枪的时候,绝对不要犹豫,绝对不要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满脑子童话故事、把现实想成乌托邦的人身上。”
梦见月瑞希听完邵云的理论后,纠结的摇了摇头,并不认同他的话,但最后她还是出于心理诊疗师的职业素养,说道:
“我并不完全认同你说的一切,善良不该成为被欺负的理由,暴力也未必是唯一的出路。”
“但是,我觉得我们今夜聊的还算不错,至少让我更理解了你的内心。”
出于一名心理诊疗师的职业素养,即使观点不同,也会尊重对方的经历,而非强行灌输自己的理念。
说完,梦见月瑞希习惯性地提起后续诊疗的事,例行公事般说道:
“如果之后想继续梳理情绪,或者有新的困惑,随时可以来找我,当然,提前预约就好。”
邵云从躺椅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四肢,听到这话时轻轻摇了摇头。
“应该不用了,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对了,如果你之后回稻妻的话,记得替我向八重神子、珊瑚宫心海、五郎、哲平,还有宵宫、荒泷一斗他们,问个好……”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微微一顿,又把不算太熟的神里家兄妹也加了进去。
“哦,对了,神里家的绫华和绫人也顺便帮我问候一下吧。”
“虽然我与这二位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但也算相识一场,问候一句总归是应该的。”
梦见月瑞希将这些名字一一记在心里,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了这个请求。
“好的,等我回稻妻,一定把你的问候带到。”
就在两人准备彻底结束这场深夜诊疗时,梦见月瑞希突然想起了在邵云梦境中看到的那个模糊身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对了,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在你的梦境里,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穿着棕色外套、戴赌徒帽的男人,你提到了他的名字,谁是亚瑟?”
邵云听到“亚瑟”这两个字时,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但这份情绪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只留下简短的一句话。
“一个死去的人。(A dead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