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克图鲁斯,就将不再需要祈求‘欧姆尼赛亚’那虚无缥缈的恩赐……我,将成为新的……万机之神!”
沈歌等人被安排的住处,位于一座由战列舰舰桥改造而成的高塔顶层。
这里的设施,可以说是整个“锈蚀之心”最豪华的。如果把冰冷的金属床铺、循环利用的、带着一股机油味的淡水,以及用齿轮和杠杆控制的蒸汽门也算作“豪华”的话。
阿莱等人一进入这个如同监狱般的房间,凯尔和罗卡两兄弟便按照沈歌的吩咐,立刻警惕地检查起四周,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监视器或陷阱。
沈歌则走到了巨大的、由防弹玻璃构成的舷窗前,俯瞰着下方那座庞大而又畸形的钢铁城市。
“哥,这里……到处都是眼睛。”凯尔压低声音,走过来说道。他刚才在墙角的通风管里,发现了好几个微型的、由发条驱动的窃听装置。
“我看到了。”沈歌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些明显的监控上。
他的诡眼早已穿透了墙壁,将这座高塔内所有隐藏的能量线路、数据流向,以及暗中观察着他们的“齿轮卫队”的生命信号,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确实被软禁了。
但对于沈歌而言,只要不是囚禁在能隔绝他诡能的特殊牢笼里,任何形式的“软禁”,都与“度假”没有太大区别。
他要等的,是一个人,和一个时机。
夜幕降临。
整座“锈蚀之心”并没有因此陷入黑暗,反而被无数的探照灯、蒸汽熔炉的火光,以及管道上闪烁的指示灯,映照得如同一个光怪陆离的、永不沉睡的夜之城。
尖锐的汽笛声取代了日月,成为了这座城市划分时间的唯一标准。
当代表着“三班”轮替的悠长汽笛声响彻天际时,阿莱等人早已因为连日来的疲惫,蜷缩在金属床上沉沉睡去。
唯有沈歌,依旧静静地站在窗前。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金属摩擦声,从他们房间的天花板通风管道中,传了过来。
沈歌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等的人,来了。
他走到通风口的下方,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说道:“你可以下来了。主教大人的监控装置,我已经暂时帮你屏蔽了。”
通风管道内,传来一阵慌乱的、衣服摩擦的声音。
几秒钟后,随着一阵笨拙的响动,一个瘦弱的身影从狭窄的通风口里,灰头土脸地钻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正是那个天才少年,赫菲斯托斯。
他狼狈地爬起来,扶了扶脸上那厚重的护目镜,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的“信使大人”,脸上充满了震惊、羞愧,以及……一种压抑不住的、病态的兴奋。
“您……您……您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少年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结结巴巴。
“你身上的机油味,和你那颗跳得比蒸汽活塞还快的心脏,在五十米外就能听得一清二楚。”沈歌随口胡诌道。
“说吧,”他没有给少年更多寒暄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问道,“冒着被你老师发现的风险,爬通风管道来见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赫菲斯托斯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鼓起全部的勇气。
他没有回答沈歌的问题,反而用一种颤抖而又狂热的声音,反问道:“您……您……根本不是‘欧姆尼赛亚’的‘信使’,对不对?”
沈歌的黑眸,与赫菲斯托斯那藏在厚厚镜片后的、明亮得惊人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无声地对视着。
过了许久,沈歌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逻辑’!”赫菲斯托斯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学者在阐述真理时才有的、绝对的自信与光芒。
“我研究了您的‘杰作’整整一个下午。它……它太完美了!完美的生物质引擎,完美的能量回路,完美的血肉与机械的契合度!这绝不是我们这个停滞了几百年的技术体系,能够突然‘神启’出来的东西!”
他激动地挥舞着双手:“主教大人和其他人,只看到了‘神迹’,把它归结于‘欧姆尼赛亚’的恩赐。”
“但我不信!在机械与逻辑的世界里,没有凭空出现的东西。任何先进的技术,都必然有其传承和演化的轨迹!您的‘杰作’所展现出来的技术理念,比我们……领先了至少两个时代!”
“更重要的是……”少年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中充满了锐利,“我在这艘船的核心龙骨上,发现了一种……极其古老的、远在我们这座城市建立之前的‘能源标记’。那种标记的风格……只属于一个传说中的时代——‘先行者’的时代!”
他的话让沈歌心中第一次,对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升起了真正的、一丝丝的杀意。
他知道的,太多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沈歌身上那一闪而逝的冰冷气息,赫菲斯托斯吓得后退了一步,但他并没有退缩。
“您……您别误会!”
他慌忙地摆着手,语气急切地说道,“我没有恶意!我,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我对‘欧姆尼赛亚’那种虚无缥缈的信仰毫无兴趣。我只信仰‘知识’和‘真理’,您的出现,让我看到了……一条全新的、完全不同的……通往真理的道路。”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狂热起来:“‘血肉苦弱,机械飞升’……这是老师教给我们的、唯一的信条。他告诉我们,只有彻底摒弃软弱的肉体,才能得到永恒。但是……但是您的船,向我证明了……血肉,并非软弱。它……它也可以成为力量的一部分,甚至……是最关键的一部分!”
“您……究竟是谁?”少年看着沈歌,眼中充满了最纯粹的求知欲,“您的技术……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先行者’们……其实并没有全部灭绝?”
沈歌沉默了。
眼前的少年,简直就是一个怪物。他仅仅通过一下午的观察,就几乎将自己的来历,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种智慧,在这种地方,要么成为阿克图鲁斯那样的一代枭雄,要么……就会因为知道得太多而死。
“我回答你的问题,”沈歌终于开口了,“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