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明脑海“轰”的一声,如同被重物击中。
他是焚天殿的九先生,要守护人间烟火、村口的老槐树;占星阁的预言中,他是天命的线索——如今又多了个“九霄殿”?
“我只是运气不错的平凡人。”他扯了扯嘴角,笑容带着苦涩,“黄帝归元经的传承是偶然获得,无相境是碰巧突破——我担不起‘复兴九霄殿’这么重的责任。”
他想起大旺村的土炕,想起邻村阿婆塞给他的甜糕,那些温暖鲜活的记忆,是他紧紧握住的“生活”,不是被迫承担的“债务”。
“焚天殿是师门,占星阁是故交,这些我能承担。但九霄殿……实在太沉重,沉重到能压垮我。”
邢剑天注视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没有责备,只有了然,仿佛早预料到他会这么说。
“我清楚你是焚天殿的九弟子,也知晓占星阁的预言。”他抬起手,虚影的指尖轻触张明明的眉间,“但你要记住:当年天帝守护的,并非‘九霄殿’这个名号,而是大旺村的炊烟,是阿婆的甜糕,是你紧紧握在手中的‘生活’。这担子不是‘强加’于你,而是你与生俱来就刻在骨血里的——只因你是九霄殿的后人,是这片灰烬中,唯一能够萌发的种子。”
邢剑天的虚影手指擦过香案裂开的面板,碎木刺勾住了他的袖口——他轻轻挣脱,笑容里带着早有准备的温和:“不是要你立刻接手这个烂摊子。
新九霄殿的框架已经搭起来了,都是当年跟随我的老部下,你暂且安心管理你的焚天殿,目前还不需要操心这边的事务。”
邢剑天低头盯着桌面那块烧焦的痕迹,话音忽然变得很轻,仿佛飘落的尘埃:“提前让你知道,是给你打个预防针——假如我在仙界那边……”
刚说到这里,他那半透明的身影剧烈地抖动起来,脸上的苦涩像是被人用手抹开的墨汁,但眨眼间又恢复了镇定:“反正,九霄殿就是你的家。你从出生就是少主,而我是这一代的天帝——这个身份,是深深烙在九霄天地之间的,谁也抹不去。”
张明明望着父亲模糊的侧脸,胸口像是被堵了一团灰。那句没说完的话像根针,扎得他喘不过气——仙界到底藏着什么,能让当年横扫燕京的父亲,露出这种表情?
“先不提这个。”邢剑天突然转过身,朝着那堆碎木头弯下腰,“过来,给祖宗磕头。”
他弯腰的瞬间,虚影居然透出了实体的重量——后背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手指紧紧贴着膝盖,连垂下的袖口都纹丝不动。张明明跟着跪下,膝盖砸进灰堆里,溅起的灰尘落在他手背上,冰凉得像千万年前落下的雪。
“九霄殿历代天帝在上——”邢剑天的声音带着雾气,撞在残垣断壁上碎成无数回声,“第八百四十二代天帝邢剑天,今日立我儿子张明明为少主,继承九霄道统,重振九霄殿荣耀。恳请各位先辈魂归故地,共同见证这个誓言。”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香案木头的裂缝里忽然“渗”出一丝青烟——不是燃烧产生的,倒像是沉在木头深处的灵魂苏醒过来,慢悠悠地盘旋成一张人脸。那张脸的眉毛很淡,眼尾却微微弯起,像是在对张明明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