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和姑爷回来了，快去禀报宗主。”
唐月华回来的速度实在太过迅猛，甚至唐啸还没有召集宗门弟子告知他们要开启九重锻造台的事情。
弟子们见到突然现身宗门的二人，皆是喜出望外。
“姑爷？”
薛枫扶了扶额头，成婚虽已有些时日，他对这个称呼却始终未能完全适应，总觉得哪里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别扭。
唐月华狐疑地看了一眼。
在她看来，自己是昊天宗的大小姐，薛枫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姑爷，这称呼天经地义。
“没什么。”
薛枫摇了摇头，可能是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粗糙惯了，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个“昊天宗女婿”的身份。
要是马红俊知道他这个想法，说不定会很开心，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了。
听到弟子通报，唐啸当即放下手中事务，快步迎至宗门口。
“月华，薛枫，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大哥，此事事关重大，我怎么还能坐得住？自然是越早来越好了。”
宗门内所有与祭祀、祈福相关的仪典，向来由她主持。
以九重锻造台对昊天宗的重要性，此番重启，堪称一场神圣的典礼，也唯有她才能担起重任。
“红俊现在正在宗门里，一会儿你们两个可以商量一下具体安排。月华，我怎么感觉你的魂力有所增强了？”
唐月华笑了，只当唐啸是在开玩笑。
在他一个封号斗罗面前，自己这个二十一级的魂力，如同萤火与明月，差距太大。
不过唐月华内心欢喜，甚至带着几分少女般的俏皮，向前轻跨一步，在唐啸面前优雅地转了个圈。
两道明亮的黄色魂环随之自然浮现，柔和的光晕环绕周身，衬得她愈发神采动人。
唐啸怔怔地看着，视线竟不由自主地模糊了一瞬。
他猛地伸手握住妹妹的肩膀，指尖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太好了，走，月华，我们去告诉父亲母亲！”
说罢，他拉着唐月华便要往宗门族地的方向去，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个等待了太久的喜讯告诉长眠的父母。
至于薛枫，早就被唐啸抛诸脑后了，他只能自己跟上。
唐月华突破的消息不胫而走，宗门里的大家都为她感到高兴。
不过因为唐啸有言在先，谁都不可以打扰马红俊，因此唯独他所在的那片区域静悄悄的。
此刻，他正跟龙鳞“交流感情”呢。
马红俊盘膝静坐，全部心神都沉入与龙鳞的深度沟通之中。
当他强大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入炽热的龙鳞时，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一片混沌的浓雾散去后，他仿佛跨越了时空，窥见了曾经的火神。
苍凉的神殿中，维尔坎的身影孤独地枯坐在神座之下的台阶上。
他低垂着头，往日的神采尽数湮灭，唯有掌心中紧紧攥着的龙鳞发出些许亮光。
鳞片表面早已布满裂痕，还隐约有干涸的血迹。
马红俊以精神力凝成的虚影驻足远处，不敢轻易上前。
这东西既然是火神制作的，谁知道这里是否残留了他的精神力，若是贸然靠近，要是被他发现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他还是分辨得出，维尔坎手中的那枚龙鳞才是真正从火神龙身上掉落的，也是他获得的这枚龙鳞的原品。
光是望着那道佝偻而沮丧的背影，马红俊便能深切地感受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悲恸。
那是一个仿佛失去一切的神祇，最真实的模样。
他明白这种感觉，可这并不会让他改变自己的想法。
这世上难过的人多了，又不是只有维尔坎一个。
倘若维尔坎愿意接纳那七道独立的神魂，而非偏执地将其熔铸为一，那么今日的马红俊，也绝不会将他们强留在身边。
一定会想办法把他们送回到神界，送回到维尔坎身边。
只可惜，现实从不如人所愿那般美好。
维尔坎渴望的，自始至终都只是最初那条纯粹而完整的火神龙。
他固执地守望着过去，无法接受那个已然发生、无法挽回的改变
马红俊苦笑，有时候感觉自己和他还真有点像，倔得跟头牛似的。
不过倔强和偏执，他分得清。
食指跃动的凤凰火焰骤然变得璀璨夺目，如同暗夜中燃起的启明星。
马红俊不再迟疑，迈开坚定的步伐，继续向着浓雾深处行进。
眼前流转的景象，是这枚龙鳞所承载的全部记忆。
它被精心锻造的瞬间，被维尔坎视若珍宝的岁月，以及最终因那所谓的“命运”而被抛向斗罗大陆的轨迹
这枚龙鳞，俨然成了一部承载着过往的史书。
它记录了维尔坎部分炽烈的情感，更封存了火神龙绝大部分的记忆碎片。
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当火神龙以某种形式重现世间时，能够凭借这些记忆弥补那段漫长的空白。
他尝试分出一部分精神力注入到流火之中，想着把小龙和焽喊出来一起看看，这毕竟和他他们也相关。
联系虽顺利建立，两道神魂却都拒绝现身。
“主人，我不看了。我是主魂，拥有全部的记忆。”
听见小龙有些决绝的语气，马红俊竟是隐隐有些欣慰。
在他身边这些时日最久的神魂里，就属小龙最爱与他顶嘴斗口。
如今它说出这句话，反倒让马红俊觉得心里踏实。
至于焽，它没有主动说一句话，甚至是小龙代为转达的。
“主人，焽说它也不看了。”
其实焽的原话是，既然是被迫做出了选择，那便只能接受现实了。
此话一出，被小龙摁着头结结实实地痛扁了一顿。
明明它俩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它就这么深沉呢？
还有这张嘴啊，真是梆硬梆硬的。
明明心里都已经认可了马红俊，就是死活不承认。
不过经此一遭，小龙倒是真显露出几分主魂的魄力与担当了。
它已然学会了斟酌与过滤，懂得选择用马红俊更能接受的方式传达意思。
在它看来，既然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为什么非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让所有人都不痛快呢？
马红俊倒是真没往深处想，只当是焽那别扭性子又犯了，依旧不愿同他多说话。
更何况，他也不敢相信小龙居然能贴心到这个地步啊？
其实关于炼化龙鳞的打算，马红俊的心思，神魂们知晓得比唐三他们还要早得多。
马红俊一早就存了这个心思，只是碍于小火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后来，当马红俊终于将这个想法在神魂内部摊开时，得到的回应比他预想的要平和。
七个神魂中，唯有陆燃与焽投下了中立票，表示不置可否。
而其余五位，则都投了赞成票。
当然，若严格说来，那也并非全然出于赞同，更多的是因为它们选择无条件地听从主人的安排。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他们就愿意追随新主人，也愿意摒弃过往的桎梏，拥抱新的可能与改变。
否则，他们也不可能会答应和七怪们分开行动，这对于神魂们来说可是一个重大的决定！
又在浓雾中逡巡了许久，确认再无任何遗漏的记忆片段后，马红俊才将探出的精神力缓缓收回。
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意识彻底回归现实。
他没有片刻停顿，猛地起身推开房门，快步冲至院中，仰天痛快地长啸了两声。
那架势，仿佛要将积压在胸腔中的所有憋闷都尽数倾泻而出。
有时候就是这样，了解得多了，就会有牵扯，牵扯得多了，就会有顾虑。
马红俊绝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只是对维尔坎这个人的观感，却变得越来越复杂难言。
“不想了，烦死了。”
他低吼一声，毫无形象地仰面躺倒在冰冷的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