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民把鸡蛋塞进马主任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地图:"保定钢厂我熟,他们有批边角料……"
话没说完,保卫科小张冲进来:"主任!供销科老李带着计划单跑路了!"
"小周,你跟保定钢厂王科长不是战友吗?"马主任擦着汗,"要不你跑一趟?车票食宿厂里全包!"
周淮民盯着泔水桶里浮沉的鸡蛋,突然笑了。他转身从挎包掏出张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钢号、吨位和价格。
"这是……"马主任眼睛直了。
"昨儿连夜给二十个乡镇企业发的电报。"周淮民指尖敲着信纸,"保定钢厂的边角料是C级钢,但东北农具厂积压着三百吨B级钢,价格只比计划价高两成。"
马主任喉结动了动:"可厂里预算……"
"用鸡蛋换。"周淮民指了指泔水桶,"我联系了郊区养鸡场,他们缺钢材建鸡舍,咱们用钢材换鸡蛋,再拿鸡蛋抵钢款。"
正说着,供销科小王抱着电报冲进来:"主任!保定钢厂回电了,同意以物易物!"
马主任一巴掌拍在周淮民肩上:"你小子早算好了?说,要什么奖励?"
周淮民揉着肩膀笑:"听说厂里要分房……"
"想都别想!"马主任转身就往财务科跑,"我去申请预付金,你赶紧给东北那边发电报!"
"淮民兄弟,可算等着你了。"她裹着军大衣,手里攥着个铝饭盒,"这是我刚蒸的包子,韭菜鸡蛋馅的。"
周淮民后退半步,鞋跟踩在薄冰上发出脆响:"秦姐,这大冷天的……"
"姐有话跟你说。"秦淮茹突然贴近,带着雪花清香的呼吸扑在耳际,"棒梗的事,多亏你压着没报公安。这恩情,姐得报。"
铝饭盒塞进手里,周淮民摸到尖在他掌心画圈:"淮民,你一个大小伙子,夜里就不寂寞?"
雪地里突然传来"咔嚓"声,周淮民猛地抽回手,看见傻柱举着糖葫芦从暗处钻出来:"那什么……我路过的啊!"
秦淮茹跺脚瞪了傻柱一眼,转身跑进夜色。傻柱凑过来,糖葫芦在周淮民眼前乱晃:"兄弟,秦姐可是院里一枝花,你真不心动?"
周淮民把粮票拍在傻柱胸口:"明儿去副食店换二斤白面,给老太太送去。"
"得嘞!"傻柱咬下颗山楂,"不过你小心点,我刚才可看见许大茂在贾家门口转悠……"
话音未落,中院突然传来贾张氏的嚎哭:"杀千刀的啊!我家粮票被偷了!"
周淮民和傻柱对视一眼,撒腿就往中院跑。刚进月亮门,就看见许大茂举着张粮票嚷嚷:"在周淮民兜里搜着的!人赃并获!"
贾张氏扑上来就要抓脸,被周淮民侧身躲开。他摸向军大衣内袋,果然空空如也。
"许大茂,你血口喷人!"傻柱举着糖葫芦棍要打,被周淮民拦住。
"搜身可以,但得按规矩来。"周淮民突然笑了,从挎包掏出个牛皮纸包,"这是我今儿在火车站买的天津麻花,谁要是冤枉我,就得掏钱买下整包!"
许大茂眼神闪躲,突然把粮票塞进贾张氏手里:"贾婶,我可能看错了……"
"现在说晚了!"周淮民打开纸包,麻花香飘满院子,"三大爷,您是文化人,给评评理。诬告国家干部,该当何罪?"
阎埠贵扶着眼镜从人群里钻出来,看见麻花直咽口水:"这个……按治安管理条例,得罚款五块,还得登报道歉!"
许大茂腿一软,糖葫芦"啪嗒"掉进雪堆。贾张氏突然把粮票撕得粉碎:"不要了!这破粮票老娘不要了!"
周淮民捡起麻花纸包,冲秦淮茹晃了晃:"秦姐,包子凉了,要不我请你吃麻花?"
"按您吩咐,东北钢厂的货单都核对三遍了。"周淮民把文件摊在斑驳的办公桌上,钢笔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他特意用红笔圈出"无缝钢管"的缺口数字,这是上周五李科长在澡堂子里"不经意"透露的风声。
周淮民早有准备,从纸袋里抽出一沓火车票根:"我跑了三趟沈阳站,货运车厢全让化肥厂包圆了。您闻闻这票根,"他将纸片推过去,"墨水味混着化肥味,保管员说下个月前都腾不出车厢。"
办公室另一头突然传来嗤笑。戴金丝眼镜的会计老张从账本后抬头:"小周同志倒是勤快,就是不知道这腿脚功夫,有没有用到正经地方?"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挡住半张脸,"我听说有人看见你昨儿在全聚德请客?"
"胡闹!"李科长突然拍案而起,茶水溅到周淮民的的确良衬衫上,"厂里三令五申不准吃请,你倒好,顶风作案!"他肥厚的手掌在桌上扫过,收据哗啦啦飘到地上。
周淮民弯腰去捡,眼角瞥见门口闪过一抹水绿裙角。他直起身时,脸上已换上憨厚笑容:"科长教训的是,我这就写检讨。不过您看这采购计划……"
"重做!"李科长把文件甩过来,"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八十吨的申请!"
"得嘞!"周淮民应得响亮,抱着文件退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对了科长,王副厂长托我给您带句话,说让您有空去他家看看新买的十四寸彩电……"
李科长端茶缸的手顿在半空,茶水在缸口泛起涟漪。周淮民已转身出门,走廊里飘来他哼的小调,是邓丽君新出的《甜蜜蜜》。
拐过楼梯口,周淮民撞进一团栀子花香。穿水绿布拉吉的姑娘抱着文件夹,胸前的厂牌写着"于文静"三个字。她后退半步,发梢扫过周淮民下巴:"周同志走路怎么不带声儿?"
"于会计说笑,分明是您站这儿当门神呢。"周淮民瞥见她袖口露出的机械表,上海牌全钢防震,这年头能戴这表的姑娘,家里不是高干就是海归。
"我可不懂那些。"于文静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垂,"不过我倒知道,李科长最近在倒卖废钢料。"她声音突然转冷,"上周五夜里,我看见他儿子开着东风卡车从后门出去。"
"小周!可算找着你了!"供销科的小刘跑得满头汗,"钢厂来电话,说咱们要的货被省机械厅截胡了!"
周淮民跟着小刘往传达室跑,身后传来于文静清脆的笑声:"周同志,我等着喝你的升职酒呢!"
电话听筒里,东北口音的调度主任扯着嗓子喊:"周兄弟不是我说你,早让你给王主任送两条红塔山,你非说按规矩来。现在好了,省厅直接划走三十吨,你们轧钢厂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周淮民捏着听筒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当然知道规矩,可原主留下的窟窿太大,上任采购员卷了五千块货款跑路,他花了三个月才把账填平。现在让他拿钱送礼?
"李主任,您看这样成不成?"他掏出兜里的牡丹烟,透过玻璃窗看见于文静正倚在梧桐树下,裙摆被风吹得贴在腿上,"我让司机连夜送两箱茅台过去,您再帮着说说情?"
"茅台现在可是紧俏货!"调度主任的语气缓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