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大朝会(1 / 2)

第507章 大朝会

洪武元年,元月初二。

宫灯的光晕透过雕窗棂,在御书房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几缕斑驳的浅影,如同水墨画中不经意滴落的淡墨。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旖旎的暖香,混合着墨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萧砚推开窗扉,晨风顿时灌入室内,将最后一点缠绵气息吹散殆尽。

尽管一夜未眠,萧砚却显得神采奕奕。不知是降臣的双修功法确有神效,还是对三人行之事早已驾轻就熟,他只小憩片刻,待到值下半夜的钟小葵前来提醒,便直接起身沐浴更衣,居然并无太多疲惫感。

虽尚在春节佳期,但今日是新朝首次大朝会,意义非凡,他也没理由赖床。

而被惊醒的千乌与巴戈强撑着身子,执意要亲自服侍皇帝更衣,以求尽善尽美。

千乌忍着周身难以言喻的酸软,将萧砚朝服上的每一处褶皱抚平,系好玉带。她的动作依旧如往常般一丝不苟,甚至比平日更加轻柔细致,只是微微颤抖的指尖,才略略泄露出这具看似温顺的躯体经受一夜操劳后,是何等的疲惫。

巴戈蜜色脸颊上的红潮竟然还未完全褪去,只是跪坐在一旁,深深埋首,不敢直视萧砚,为他套上靴袜。

既然一起沐浴了,萧砚便也只是任由她们服侍。待一切整理妥当,才温声对她们道:“好了,都回去歇着吧,别强撑着了。”

二女轻声应喏,而后才次第退去,脚步略显虚浮的消失在书房门外。

钟鼓楼报晓的钟声悠扬响起,红着脸的钟小葵带着几个宫人进来,手脚利落的收拾残局,随后簇拥萧砚起身,前往正殿参加朝会。

寅时末刻,天色仍是墨一般的蓝。皇城的轮廓在稀薄晨光与未熄宫灯的映照下,显露出影影绰绰的威严线条。

焦兰殿内,铜鹤香炉吐出袅袅青烟,驱散着冬日清晨的几分寒意。

文武百官早已按新制序班而立,紫绯青绿的袍服依品级分明,玉带銙牌,垂首屏息。

御座高悬,尚空无一人,却已自然成为所有视线与心绪汇集的焦点,而皇帝未至,殿内寂然无声,亦无人有所交谈。

辰时初,净鞭三响。

“陛下驾到——”

内侍监丁昭浦一身大红绯袍,神色比起往日来更添十二分的肃穆,眉宇间看起来却分外显得喜气。

萧砚自屏风后转出,只一身常朝黄袍,金线绣就的团龙纹样在灯火下隐现流光,头戴翼善冠,径直从容走向御座。

他面容上看不出太多表情,目光扫过丹陛之下的群臣,平静如水,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威仪,仿佛昨日大典之上的一切波澜壮阔,于他而言只是水到渠成。

“吾皇万岁……”

由于是大朝会,群臣皆是行舞拜大礼,进而山呼万岁。

“平身。”萧砚将手臂随意的搭在御案之上,并未过多寒暄,直接道:“开始吧。”

一些按部就班的礼仪流程过后,却是户部尚书张文蔚率先出班,手持玉笏,道:

“……去岁全年,得益于河北、蜀地钱粮支撑,及抄没逆产、鼓励商贸所得,故就算是颁有免税诏令,国库收支仍然大抵相抵,而若算上龙泉入库,则尚有盈余。且去岁全年,在计口授田、减赋罢捐诸策之下,各州府申报户口皆有增长,虽不及承平之年,然百姓稍得喘息,民间略有蓄积。不过河东、淮北等地历经战乱,元气未复,入冬过后,各地请求拨发粮种农具的奏疏依旧繁多。目前统计之在册户数,约二百八十万余,口……约千万余数,较之天宝年间的户口,十不存三四,隐户逃户,恐仍不在少数……”

萧砚静静听着,只有偶尔才会插问一两句,如河东诸州,去岁冬小麦播种几何;蜀中粮秣,经三峡转运损耗几成等等。

张文蔚一一答了,额角微见汗意。他早就知道皇帝对数字与细节甚是敏锐,自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民生多艰,复苏非一日之功。”

最后,萧砚便道:

“户部与各地州府,务必将安抚百姓、促进生产作为第一要务。年节过后,春耕所需种子、农具,要尽快筹措分发下去,绝不可误了农时。若有官吏敢在此事上克扣拖延,或盘剥百姓,以贪墨军资、祸乱民生论处,绝不姑息。”

“臣等遵旨!”

而张文蔚及一众户部官员躬身领命后,萧砚便又发问:“龙泉宝藏起运之事,进展如何”

段成天立刻出列,虽然不管是夜不收还是锦衣卫,他都一直属于高层,但几乎从未出席过朝会,所以在如此场合奏对,仍显得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后才道:

“回禀陛下,首批金银已然清点入库,第二批已于十日前由殿前司精锐与锦衣卫共同押运出发,重要器物由指挥使(朱友文)亲自押送,自解梁装船,走漕运水路。另遣一路由公羊指挥护卫着走陆路,互为策应,直抵京师。卫国公(李茂贞)亲自协调沿途关防,所有关隘、码头均已加派兵力戒严,锦衣卫全程监控,确保万无一失。依目前进度,全部运抵汴京入库,预计还需三月至半年。”

萧砚微微颔首,道:“此事关乎国计民生,务必稳妥。告知李茂贞、朱友文,宁缓勿急,安全为上。”

“喏!”

而萧砚无需沉吟,又是直接开口:“昨日宴上,定难、朔方二使所言,诸卿皆已听闻。依诸卿之见,对二镇该如何处置。”

韩延徽遂径直出班:

“陛下,韩逊、李仁福托词不至,仅遣卑末之使,已是怠慢天威。更于御前妄言‘牧守’、‘屏藩’,分明仍是欲行割据之实,效藩镇故事,拥兵自重,划地自守。此风断不可长,亦为新律所不容。

臣以为,当即刻拟旨,严词韩、李二人:其一,限期一月内,亲自入汴京朝见谢罪;其二,即刻交出节度使印信及兵权,所属兵马,由朝廷派遣官员接管整编;其三,所辖州县,悉数归朝廷直辖,一应官吏,由吏部考核委任。若逾期不至,或仍有推诿抗拒,则视同谋逆。届时,王师当奉诏讨逆,以正国法。”

敬翔紧随其后,道:“赵国公所言极是。定难、朔方并非简单的羁縻州府,其地扼守河西门户,战略地位至关重要。收回二镇,不仅是为削藩,更是为将来经略河西、连通西域,重建安西、北庭之伟业,打下坚实基础。此二镇,绝无姑息可能。”

“臣附议!”

“末将请旨,愿为陛下踏破贺兰山阙!”

“若韩、李二人有半点迟疑,臣请率禁军一万,为陛下踏平横山,必擒此二獠于阙下!”

王彦章、李思安等将领纷纷出声,群情激昂。杨涉、杜荀鹤、郭崇韬等人亦缓缓点头,面露赞同之色。

于是殿内文武纷纷附和,意见竟是高度统一。

所谓新朝初立,锐气正盛,萧砚削藩之意志又早已明告于世人,朝廷自然不会容许第二个声音存在,就算真的有,当下也不可能显露出来。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争议的事,萧砚无非是要看看百官们是如何表态的,毕竟需知藩镇百年,无论文武,皆以出任节度使为荣,削藩一说,又岂是真的所有人都一条心。

“准奏。”萧砚一锤定音,“中书即刻拟旨,以六百里加急发往定难、朔方。告诉李仁福、韩逊,朕之天下,无不可臣之土,无不可治之民。顺者生,逆者亡,别无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