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春绮忍不住低吟出声,她出身江南水乡,见过无数擅长剖鱼的渔翁,却从未见过有人能把鱼处理得如此诡异。
胖子的刀工精准得惊人。
每一刀落下,都能从鱼身上片下一片薄如蝉翼的肉片,那肉片透明得能看清下方木盘的纹理,边缘齐整得仿佛用尺子量过一般。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缓慢,左手按住鱼身,右手持刀,手腕每一次转动都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像是在演绎一场无声的戏。
肉片被他随手放在身侧的瓷盘中,叠得整整齐齐,已经堆起了薄薄的一层,而那条鱼的体型,竟似乎没有丝毫变化。
刘醒非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能量波动,那波动并非来自胖子本身,而是来自他手中的刀,来自他片下的每一片鱼肉。
每一片肉脱离鱼身时,都有一缕几乎不可察觉的银光融入空气,随即消散无踪,像是从未存在过。
“看够了?”
就在众人看得发愣时,一个平淡无奇的声音突然响起,不高不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让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胖子终于抬起了头,那双细缝般的眼睛扫过刘醒非、孙春绮和岳娇龙,却没有在任何人脸上停留超过一瞬,仿佛他们只是殿内的柱子。
他的目光很快又落回了手中的鱼身上,银刀再次落下,又一片透明的肉片飘落在瓷盘中。
“要动手就快些,”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催促客人快些点菜的店家:“我这片鱼,还得片上许久,不想被人耽误了。”
刘醒非心中一凛。对方这话看似随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早已看透他们的来意,甚至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他能感觉到,这胖子看似普通的身躯里,藏着一股深不可测的力量,那力量并非暴烈的威压,而是如同深海般的沉寂,越是平静,越让人觉得恐惧。
岳娇龙的掩月已经蓄势待发,剑身在剑鞘内微微颤动,她看着胖子专注片鱼的模样,只觉得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在她看来,对方这种无视的态度,比任何挑衅都更让人难以忍受。
“你就是这第二宫殿的守护者?”
刘醒非上前一步,声音沉稳。
“我们要通过这里,你想如何?”
胖子没有回答,只是手腕轻抬,银刀划过鱼背,又一片肉片落下。
他的动作依旧缓慢而精准,仿佛刘醒非的话只是耳边掠过的一阵风。
“我的鱼还没片完。”
他终于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你们若是要打,就别站在那里不动,若是不想打,就等着我片完鱼再说。”
孙春绮皱起了眉头,她看着胖子身侧那盘已经堆了半满的肉片,又看了看那条依旧完好无损的鱼,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这胖子片下的鱼肉,似乎比整条鱼的重量还要多。她猛地看向胖子的双手,却只看到他依旧专注的侧脸,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指尖偶尔闪过的银光,暴露了他绝非普通人的事实。
刘醒非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胖子,恐怕比他们遇到过的任何敌人都要危险。
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剑身在白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残影,朝着王座上的胖子掠去。
剑风凌厉,直逼胖子的面门,可胖子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依旧低着头,手中的银刀缓缓落下,又一片透明的肉片飘落在瓷盘中。
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胖子脸颊的瞬间,刘醒非突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他的剑。
那力量柔和却坚韧,像是一堵看不见的墙,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再前进分毫。
他心中大惊,正要撤剑后退,却看到胖子终于抬起了头,那双细缝般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我说了,”胖子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别耽误我片鱼。”
话音落下的瞬间,刘醒非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传来,他整个人像是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殿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孙春绮和岳娇龙脸色骤变,同时朝着胖子发起了攻击,掩月如蛇,飞剑如针,却都在靠近胖子三尺之内时,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挡了下来。
胖子依旧坐在王座上,低着头,专注地片着鱼。
银刀起落间,透明的肉片不断落在瓷盘中,那条鱼的体型,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殿内只剩下银刀划过鱼肉的细微声响,和刘醒非三人沉重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宫殿的穹顶镶嵌着数以千计的夜明珠,光线却诡异地偏向冷调,将殿中那座通体由鳞片状玉石砌成的王座映照得泛着湿滑的水光。
刘醒非握紧了腰间的腾蛟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锁在王座之上——那被称为“鱼腹王座”的宝座上,正坐着一个轮廓模糊的胖胖的身影,指尖细长的银刀起落间,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鱼肉正从不知何时出现的巨型鱼身之上剥离,落入下方的白玉碟中,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仪式。
孙春绮站在他身侧,素白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眉头拧成了川字。
她自在铁冠道门苦修至今五百年了,见过不少奇闻异事,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
一个顶级大高手,什么事。不好干,在那儿片鱼做菜!?
此时鱼呈案上。
王座上的身影始终低垂着头,宽大的袍袖遮住了面容,只有银刀划过鱼身的“嗤啦”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反复回荡,像是某种催人心神的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