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宁看着三个雇佣兵紧绷的侧脸,突然意识到——他们早就不是在逃了,只是在这片一模一样的石巷里,漫无目的地乱跑。
卡曼的指尖还沾着石墙潮湿的冷意,那断断续续的滴水声却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从她们误入这条狭窄石巷开始,这声音就没停过,混着同伴越来越重的呼吸,压得人胸口发闷。
她举着荧光棒往上照,光束刺破黑暗的瞬间,胃里猛地一沉。
石巷顶端的岩壁上,竟用粗铁链吊着十几具黑棺,棺木漆黑如墨,在微光里泛着陈旧的冷光。
而那“滴水声”的来源,正是从棺盖缝隙里渗出来的幽绿液体,它们像凝固的鬼火,顺着棺角缓缓往下淌,滴在地面的石缝里,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是棺露……”
身后有人低呼,话音未落,就听“扑通”一声。
卡曼回头,只见队伍末尾的少年已经直挺挺倒在地上,嘴唇迅速泛出青黑,手指还保持着捂口鼻的姿势。
恐慌像潮水般涌来,有人转身想跑,却被一声沉重的“嘎吱”声钉在原地。
最靠近巷口的那具黑棺,棺盖正缓缓向上抬起。
先是一只戴着青铜护手的手伸了出来,指节僵硬地扣在棺沿上,接着是披散的长发,再然后,一个身影从棺中缓缓站起。他穿着锈迹斑斑的青铜甲,甲片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惨白的皮肤在荧光下几乎透明,能清晰看见皮下蜿蜒的、泛着绿光的血管。
他没有眼睛,眼眶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手里握着一把青铜长刀,刀身上还沾着早已干涸的褐色痕迹。
“不止一个!”
有人尖叫起来。
卡曼看见,更多黑棺的棺盖开始晃动,越来越多的青铜甲身影从棺中走出,它们动作迟缓却目标明确,一步步朝着石巷里的活人围拢过来,青铜武器在黑暗中反射出冷冽的光,而地面上,那幽绿的棺露还在不断滴落,像在为这场杀戮倒计时。
枪声在石巷里炸开时,卡曼正扶着墙喘气。
“开火!”
队长格雷的吼声刚落,三柄突击步枪的火舌就舔向逼近的青铜武士。
子弹带着破空声砸在对方惨白的皮肤上,闷响连成一片——没有青铜甲覆盖的脖颈、手腕处瞬间被打出拳头大的窟窿,墨绿色的汁液顺着伤口溅在石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可下一秒,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里,竟有嫩绿色的芽尖破土般冒出来,细弱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缠绕、生长,不过两秒,原本狰狞的窟窿就被层层叠叠的绿叶填满,连一丝伤痕都没留下。
被击中的青铜武士甚至没停顿,依旧举着青铜长刀,踩着沉重的步伐往前逼,眼眶里的黑暗仿佛更浓了些。
“该死!这是什么鬼东西!”
雇佣兵杰西疯狂扣动扳机,弹匣打空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青铜武士的长刀已经劈到他面前,杰西只来得及抬枪格挡,合金枪身就像纸片般被劈成两半,刀刃顺势划过他的胸口,鲜血喷溅在对方的青铜甲上,瞬间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格雷扔出一颗手雷,爆炸声震得石屑纷飞。
可烟雾散去,那几个青铜武士只是甲片上多了些划痕,绿色藤蔓从甲缝里钻出来,很快修复了损伤。
格雷刚想换弹匣,就被一个青铜武士掐住了喉咙,对方惨白的手指微微用力,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短短半分钟,两个同伴已经倒下。
卡曼攥紧了腰间的腾蛇剑,剑柄上传来的温热是此刻唯一的慰藉。
这把剑是她祖传的神兵,剑身上刻着蜿蜒的蛇纹,出鞘时会泛着淡淡的银辉——刚才她情急之下用剑划向一个青铜武士的手臂,剑刃竟轻易切开了对方的皮肤,伤口里的藤蔓生长速度明显慢了半拍。
可她根本不是战士。
一个青铜武士朝她扑来,卡曼凭着灵活的身手侧身躲开,腾蛇剑顺势划向对方的腰侧,银辉闪过,墨绿色汁液再次涌出。
但没等她喘息,另一个青铜武士的长刀已经劈向她的后背,卡曼慌忙翻滚,肩膀还是被刀风扫到,火辣辣地疼。
她撑着剑站起身,看着三个青铜武士呈三角状围过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跳上。
腾蛇剑能伤到它们,可她的力气太小、招式也散乱,每次攻击都只能造成些微损伤,而对方的攻击却招招致命。
刚才被她划伤的青铜武士,伤口处的藤蔓已经重新覆盖,正举着刀缓缓逼近,惨白的皮肤上,绿色血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卡曼咬着牙,再次握紧剑柄。
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可石巷深处没有退路,身后只有同伴冰冷的尸体,她只能握着这把唯一能造成伤害的剑,迎向步步紧逼的死亡。
卡曼的腾蛇剑已经不复之前的光芒,肩膀的伤口渗出血迹,染红了半边衣袖。
面前的青铜武士再次挥刀,她甚至能感觉到刀刃带起的冷风——就在这绝望的瞬间,石巷入口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机械装置启动的嗡鸣。
“让开!”
熟悉的声音穿透混乱,卡曼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
贝恩斯站在巷口,哪里还有半分往日坐轮椅的孱弱模样?
他原本皮包骨的手臂变得肌肉紧实,撑着一件黑色作战服,脸上没有了病态的苍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潮红。他手里握着一把改装过的脉冲枪,身后跟着几十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肩扛火箭炮、手持电磁步枪,装备泛着冷硬的科技光泽,与石巷的古老阴森格格不入。
“贝恩斯先生?你……”
卡曼话没说完,就见贝恩斯抬手按下脉冲枪的扳机,一道蓝色电流瞬间击中最靠近她的青铜武士。
那武士浑身一颤,动作骤然停滞,而贝恩斯身后的雇佣兵已经齐齐上前,十几盏紫光灯同时亮起,紫色光束如利剑般射向青铜武士群。
“嗷嗷——!”
沉闷的嘶吼第一次从青铜武士口中爆发。紫光照在他们惨白的皮肤上,那些泛着绿光的血管瞬间凸起,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开裂,原本能快速修复伤口的藤蔓,此刻像被烧熟的面条般蜷缩、发黑。一个青铜武士试图挥刀反击,可紫光灯的光束刚扫过它的手腕,整只手臂就“哗啦”一声散成了碎块,墨绿色的汁液混合着焦黑的藤蔓滴落,在地上冒起阵阵白烟。
“我用的秘药的效果时间不是很长。”
贝恩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作战服下的身体似乎在隐隐抽搐。
“所有人听令,等离子步枪瞄准关节,紫光灯持续压制,别给它们修复的机会!”
卡曼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脖颈处有一道淡绿色的纹路,正以极慢的速度向上蔓延——那是秘药的副作用,她曾在贝恩斯的实验室里见过相关记载,这种能瞬间恢复巅峰体能的药物,本质是燃烧生命,每用一次,就意味着离死亡更近一步。
“贝恩斯!”
卡曼忍不住喊他。
贝恩斯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竟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先活下去,卡曼。”
他说完,再次扣动脉冲枪的扳机,蓝色电流精准击中一个试图从侧面偷袭的青铜武士,那武士的青铜甲瞬间被电流击穿,内里的藤蔓直接化为飞灰。
雇佣兵们的火力持续压制,紫光灯的光芒笼罩了大半个石巷。
原本不可一世的青铜武士,此刻在高科技武器面前节节败退,它们的修复能力被紫光灯彻底抑制,伤口不断扩大,墨绿色的汁液流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卡曼握着腾蛇剑,看着贝恩斯在战场中灵活移动的身影,突然明白——他早就做好了燃烧生命的准备,只为在这一刻,撕开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