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更远处,如同响应召唤一般,更多的嘶吼声由远及近,汇成一股死亡的浪潮。
杂沓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涌来!
“跑!”戎远目眦欲裂,一把抓住阿雯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冲去。
完了!计划全完了!现在只剩下亡命狂奔!
他们像两支离弦的箭,冲向路口。
几个离得最近的丧尸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戎远手中的钢筋狠狠挥出,砸碎了一个丧尸的头颅,灰白色的脑浆和黑血溅了他一身。
他顾不上恶心,一脚踹开另一个,拉着阿雯拼命往前冲。
只要能冲过这个路口,利用建筑掩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越来越多的丧尸从街角、从废弃的车辆后、从旁边的大楼里涌出,形成合围之势。
它们的速度不快,但数量众多,像一股污浊的潮水,缓慢而坚定地淹没过来。
戎远挥舞着钢筋,每一次砸下都伴随着骨头碎裂的闷响和飞溅的腐液。
他如同一个陷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所有的力量与凶性。
阿雯跟在他身后,尖叫着,不时用空着的手推开靠近的丧尸。
他们离路口对面那条相对安全的小巷入口,只有不到十米了!
希望再次闪现。
就在这时,一个格外高大的丧尸从侧面猛地扑向阿雯,目标直指她怀中的襁褓。
戎远眼疾手快,用力将阿雯往自己身后一扯,同时钢筋横扫,砸在那高大丧尸的脖颈上,将其打得一个趔趄。
然而,就是这一拉扯,阿雯脚下一个不稳,连同怀里的孩子,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
婴儿受到更大的惊吓,哭声更加凄厉刺耳。
倒地的阿雯,抬头看向戎远,又看向周围越来越近、密密麻麻的丧尸群,那双曾经充满求生欲的眼睛里,此刻被无边的恐惧和一种诡异的决绝所取代。
戎远伸手想去拉她,吼道:“快起来!”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阿雯手臂的瞬间,阿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非但没有抓住戎远的手,反而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猝不及防的戎远向前一推!
这一推,蕴含着一个女人在绝境中爆发出的所有力量,精准而恶毒。
戎远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背叛,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前扑去,正好撞进了迎面而来的几个丧尸怀中!
冰冷、腐烂的手臂立刻像铁箍一样缠了上来!
“你……”戎远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到的却是阿雯抱着孩子,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向那条近在咫尺的小巷。
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个为她抵挡了丧尸,此刻正陷入绝境的男人。
背叛的刺痛,甚至超过了被丧尸抓住的恐惧。
戎远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为了一个渺茫的善意,打破了独自求生的铁律,换来的却是如此赤裸裸的、将他推向地狱的利用。
“啊——!!!畜生,你不得好死!!!你跟你那个小杂种都不得好死!!!一声混合着愤怒、绝望和难以置信的嘶吼,终于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
但这声吼叫,立刻被更多、更兴奋的丧尸嘶吼所淹没。
他被彻底包围了。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几乎让他窒息。
无数双灰败、溃烂的手抓向他的身体,撕扯着他的衣服、皮肉。
他奋力挣扎,手中的钢筋早已不知掉落在何处。
拳头、肘击、膝盖……他动用身体的一切部位攻击,打碎了一张又一张腐烂的面孔,但立刻有更多的丧尸填补上空缺。
力量在迅速流失,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的心脏。
第一口咬合发生在左肩,剧痛瞬间传来,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牙齿撕裂肌肉、摩擦骨骼的触感,温热粘稠的血液喷涌而出,浸湿了他的衣衫。
咬住他肩膀的那个丧尸,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嗬嗬声,开始疯狂地甩头,撕扯下一大块皮肉。
“啊! 不!放开我!!”戎远惨叫着,右拳狠狠砸在那丧尸的太阳穴上,将其打得脑袋一歪,但更多的丧尸已经扑了上来。
右腿大腿内侧被狠狠咬住,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跪倒在地。
接着是手臂,小腹……疼痛从四面八方袭来,不再是单一的痛感,而是一种疯狂的、被撕裂和吞噬的凌迟。
他被扑倒在地,身体被无数沉重的、散发着恶臭的躯体压住,动弹不得。
视野被扭曲腐烂的面孔所占据,那些空洞的眼窝近在咫尺,贪婪地注视着他这具鲜活的生命。
“呃啊——!畜生!!!畜生!!!救命!救命啊,我不想死,救……我……”他的呼救声变得断断续续,被疼痛和窒息感切割得支离破碎。
血液流失带走了体温,他开始感到刺骨的寒冷。
他能听到自己骨骼被咬断的清脆声响,像枯枝被踩断。
能感觉到内脏被利爪掏出时的滑腻与空虚。
剧痛如同海啸,一波高过一波,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变得血红而晃动。
但他仍能感觉到,那些东西在他身上啃食,一口,又一口,像是在享用一场饕餮盛宴。
他的身体在一点点消失,被分食。
阿雯……那个婴儿……她们成功了吗?用他的生命作为代价?
这个念头带来的是比肉体痛苦更深沉的绝望。
他坚守了一年的孤独,最后却死于一次愚蠢的善意和卑鄙的背叛。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所有怨恨与痛苦的凄厉长嚎。
这声音穿透了丧尸的嘶吼,在死寂的城市废墟上空短暂地回荡,然后戛然而止。
他的喉咙被咬断了。
视野彻底黑暗下去,最后的感知是温热的、属于自己的血液喷溅感,以及那永无止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丧尸们依旧围拢在那里,趴伏着,蠕动着,享受着这难得的“盛宴”。
曾经名为戎远的个体,他的意识、他的愤怒、他的不甘,连同他的血肉与骨骼,正在被一点点吞噬、分解,归于这片他挣扎求生了整整一年的死亡之地。
……
远处,那条幽深的小巷入口,阿雯死死捂住怀中终于因为疲惫或窒息而停止哭泣的婴儿的嘴,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那短暂而凄厉的惨叫。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是后怕,或许是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庆幸。
她不敢停留,抱紧孩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小巷深处,向着那遥不可及的“希望”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很快消失在废墟的阴影里。
只留下身后那条街道上,一群沉默而忙碌的食客,以及空气中愈发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