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晨乖巧地点点头,又对舜涓礼貌地说了声“阿姨您坐”,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和凝滞。
“他很懂事,也很独立。”楚暮云看着儿子关上的房门,语气里充满了为人父的骄傲,他转向舜涓,目光灼灼,“你看,他的眼睛,是不是很像你?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舜涓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盈满了眼眶。
她慌忙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不需要楚暮云提醒,那惊鸿一瞥间的相似,已经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心里。
那是她的骨血,是她曾经孕育过的生命,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如此强烈,如此不容置疑。
“你……你把他教育得很好。”她哽咽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楚暮云走近她,递给她一张纸巾,声音放得更柔:“不是我一个人,是他自己争气。他只是……缺少了母亲的陪伴和关爱。”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着她,“舜涓,你看,我们本该是这样的。一个完整的家,一个优秀的孩子。我们错过了他成长的那么多年,难道还要继续错过下去吗?”
他没有再咄咄逼人,只是陈述着事实,而这事实,却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具杀伤力。
看着这个流淌着她和楚暮云血液的少年,看着他生活在这个缺少“母亲”角色的环境里,舜涓内心那坚固的道德堡垒,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她没有在楚暮云家待太久,以不打扰楚晨学习为由,几乎是仓促地离开了。
楚暮云没有强留,只是将她送到门口,深深地看着她说:“随时欢迎你来。这里,也是你的家。”
驱车回家的路上,舜涓的心乱得像一团纠缠的麻线。
楚晨那清俊的面容、腼腆的笑容、还有那与她依稀相似的眼神,在她脑海中反复浮现。
一种迟来的、汹涌的母性,混杂着巨大的愧疚和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几乎将她淹没。
她见到了她的儿子!他健康,优秀,而且……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这种认知,让她在无边的痛苦和黑暗中,仿佛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感受到了一丝虚假的慰藉。
楚暮云的话语,“我们才是一家人”、“这里也是你的家”,像魔音贯耳,在她疲惫不堪的心里回荡。
回到汪家那冰冷空旷的大宅,对比方才在那个公寓里感受到的,哪怕是虚假的“完整家庭”的氛围,舜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落差和空虚。
汪展鹏依旧没有回来,家里死寂一片。
她独自坐在黑暗中,回想起绿萍,紫菱,汪展鹏,再对比楚暮云深情的注视和楚晨那声“阿姨”……一种强烈的、被需要的感觉,和一种逃离眼前这一切绝望现实的渴望,如同野草般在她心底疯狂滋长。
楚暮云和他的儿子,那个有着她血脉的少年,仿佛真的成了她在这片痛苦海洋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温暖的浮木。
尽管她知道这浮木可能通往更深的漩涡,但在这一刻,溺水已久的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理智的堤坝,在情感的洪流反复冲击下,已然岌岌可危,有些东西,正在她心里发生着不可逆转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