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李毓喘着气在榻边站定,小小的手掌轻轻搭在锦被上,他道:
“兄长,我饿了,我让李武把午膳送来了。
我们一同吃吧。”
李念安望着弟弟被日光照得通透的侧脸,忽然想起婉姨娘生前总是这般温声细语地同他说话。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此刻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李念安望着弟弟关切的神情,不由怔忡片刻,低声道:
“你……不与父亲一同用膳么?”
话一出口便觉失言,正待寻话转圜,却见李毓仰着小脸认真应道:
“父亲在县衙处理公务,他是大人,自能照料自己。
可我年纪尚小,需要兄长作陪。”
说着伸出小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他道:
“兄长就陪我一起用膳可好?”
李念安本欲推说已在母亲处用过,谁知腹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响,在这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这才想起清晨为送陆姨娘下葬,只匆匆用了些早点,方才在母亲房中又食不知味,此刻确是饥肠辘辘。
李毓闻声眸光微动,却体贴地不问兄长为何眼带泪痕,只软声道:
“兄长快起身罢,这些饭菜都要凉了。”
“父亲当真在县衙?”
李念安犹自确认了一句。
“自然是真的。”
李毓说着便去牵他的手。
那小手温软,带着孩童特有的暖意,轻轻握住他微凉的指尖。
李念安终是颔首应允:
“既然如此……我便陪你用些。”
待李武领着仆从布好膳食,李念安不经意瞥向桌案,忽然愣住——虽不过四五样菜式,远不及母亲房中那般丰盛,却样样都是他近来偏爱的口味。
原来在长亭县这些时日,他的饮食喜好早已悄然改变,而这些细微变化,竟都被默默记下了。
他喉间微哽,忙低头掩去眼底涌起的湿意。
所有难以言说的委屈与感动,此刻都化作了汹涌的食欲。
他执起银箸,默默将饭菜一口接一口地送入口中,仿佛要通过这狼吞虎咽的姿态,将满腹心绪都吞咽下去。
窗外日影渐移,暖阳透过窗棂,为这对相对用膳的兄弟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用过午膳后,李念安静静望着一旁的幼弟,心头忽然涌起一阵酸涩。
父亲说得不错,自己确实处处不及李毓——这小孩年纪虽小,却已这般明达事理,而自己虚长几岁,反倒时时任性妄为。
今日是婉姨娘下葬之日,最该伤心的本是李毓,可此刻却是这孩子在细心关照自己。
想到此处,李念安只觉喉间发紧,这个兄长当得实在失败。
“兄长为何一直望着我?”
李毓察觉他的目光,抬头问道:
“可是我脸上沾了饭粒?”
李念安轻轻摇头他道:
“毓儿,多谢你。若是想哭,便哭出来罢。”
李毓神色微凝,垂下眼睫:
“兄长多虑了,我无事。”
“难过时就该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