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在徐娟的康宁心脏脑神经康复中心最豪华的病房里,一些奇怪的仪器连接着她的身体。所谓的情况稳定,就是生命体征维持在正常范围,但意识仍未恢复。
徐娟说:
“她一切数据正常,可能在今天或者明天就会醒来,放心吧。我会尽全力照顾她,我也知道她对你有多重要。”
艾俐开始询问一些细节,我却陷入回忆的漩涡,在我人生最低谷时遇到了她,是她给了我生命的支点,也许在刘三手里“买”到她的那一刻起,我的命运便与她紧紧缠绕。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有那么辉煌的过去,也不知道她将来会与我的命运交织如此深,只是身处低谷的我,对另一个身处深渊的她本能的善意。当时她完全是混沌状态,我们大半年时间里共处一室,彼此相依为命,用沉默疗愈彼此的伤痕。她沉默着为我完成了一个很强的证据锁定,我照顾着她生活起居的每个细节。我为她擦拭身体、喂食、教她生活每个细节,仿佛在修复一尊破碎的瓷器。直至在百京看到她曾经的辉煌,才知道她曾经的璀璨如星,在天坛医院的那些日子里,她一点一点地觉醒,我当时竟有尽量延长那段时光的错觉,似乎一旦她完全康复,那个只属于我们的世界就会崩塌。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们之间是友谊,我对她所做的都是出于同学之情,真的是这样吗?如果后来不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如果没有在中缅边境风雨镇上的那个大屏上看到艾俐的寻人视频,我或许不会那么冲动去到S城见艾俐,也许……
“哎,你怎么了?徐娟跟你说话呢。”
艾俐轻轻推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徐娟正皱眉看着我,手里还拿着病历本。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
“我们能为她做点什么吗?”
徐娟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监护仪规律跳动的曲线上:
“目前最重要的是唤醒她的意识,外界刺激或许会有帮助。你可以跟她讲一些过往的事,或者她特别在意的事情。也许对她有帮助。”
我想了想说:
“她有很多事情在意,比如她父母的案子,她的那个公司,还有……”
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但是并没有什么变化,静静地躺着,身上盖着被子,各种仪器导线从被子下蜿蜒而出,连接着各种仪器。
我继续说:
“记得第一次到龙渊的时候,我那天决定去寻找外公外婆,决定让她独自在龙渊完成治疗,她很生气,还没有送我。我之所以这样决定,因为当时我已经感觉到她对我的依赖,这样很不利于对她的治疗,我答应她一个星期就回去,没有想到,从那之后,我们生活都在发生变化,我们人生剧本也发生了变化,她的世界开始重新搭建,成为了龙渊的管理者,而我流浪了半年,回来之后再次相见,她已经变成我完全不认识的模样。她的眼神不再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锋利,像淬过火的刀锋,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那一刻我竟有些恍惚,我不知道开心还是难过。后来她昏倒了,被送到天坛救治,我知道她很希望我能像第一次那样照顾她,可是我的事情多了,每次只能在她那里停留一小会儿,后来妈妈离世,为了查出她父母的案子真相,我在S城老宅里设计了一场局,引出了藏在暗处的线索。那天她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时,抱住我的一瞬,我知道……”
就在这时,我看到言情的眼睛在动,一滴泪水从她眼角缓缓滑落,顺着太阳穴隐入发间。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要努力睁开,艾俐连忙上前喊道:
“言情姐,言情姐,你能听到我们吗?我是艾俐。你醒一醒,我们都还在等你……徐娟,她有反应了!快来看看!她的手指动了一下,真的动了!”
就在这时,言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微微侧过头,看向我们,虚弱地说:
“真热闹,你们都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