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警官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怎么就知道就是智刚建材的柴智刚干的?只是一个电话没有打给你而已,怎么就能判断是他?”
我微微一笑,说:
“我声明我有赌的成分,有运气的成分,这种做法不科学。您不是商人,所以可能不懂。商人都是利益的动物,每根神经都连着利益的链条。我让小林打电话给所有的供应商的二把手,或者相关人员,先是询问艾俐有没有到过他们那里,好像是一句问候,其实是试探。如果他们心中没有鬼,自然会说艾俐什么时候到过,什么时候走的,然后话锋一转,让转告他的老总打电话给我,如果心中没有鬼,他们一定会联想到会有合作上的事要谈,自然会催促老总尽快联系我。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会想很多,他们会想为什么首先问艾俐有没有来过,是不是绑架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为什么让一个文员打电话过来,而不是老板亲自打?为什么要老总亲自回电,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什么?商人的本能就是规避风险,越心虚越怕节外生枝。所以就会拖延、反复确认,最后干脆不回电。”
蔡警官听完,沉默片刻,轻叹道:
“原来你用的是心理的杠杆,撬动了他们的破绽。只是一通电话的沉默,暴露了他们的慌乱。厉害,不做刑侦太可惜了。”
我摇摇头,低声说:
“不是厉害,是别无选择。当人在绝境里,智慧与直觉会被逼到极致。正如《孙子兵法》所言:‘置之死地而后生’,唯有背水一战,才能撕开一线生机。那一刻,我不再是商人,我是要救自己的女人的男人。没有退路,只有对赌自己的运气和直觉。”
蔡警官凝视着我,眼神中多了一分理解与敬重。说:
“你赌对了,根据艾总的描述,和我们的初步调查,柴智刚在艾总第一次拜访时答应艾总延长账期之后,前思后想,担心艾总现金流出现了问题,让人密切关注艾总的动向,发现她频繁去往其他供应商处,便怀疑她资金链已濒临断裂,可能无法偿还货款。于是打电话给艾总,说是有笔账目需要核对,诱骗艾总单独前往其公司对账。在六指河附近的监控盲区,指使手下截住艾总,带上眼套将艾总带到他的工厂囚禁在一处废弃仓库,逼迫艾总交出三百多万元,有零有整的数字,让艾总猜测到对方就是智刚建材的柴智刚,因为这个数字与智刚建材上季度的未结货款分毫不差。双方开始陷入心理战,艾总没有揭示对方身份,而是冷静周旋,假意配合,拖延时间,等待救援的到来。直到突然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叫喊声,金属撞击声,打砸声,柴智刚看到你带着人正在打砸他堆放在院里的材料,心神大乱。艾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敏锐地感觉到转机来了,大声保证只要放了她,一定会兑现承诺,将款项优先结清。那伙人才匆匆将艾总放出来,后来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他们一伙人从后门逃跑,被我们的警员当场控制。经审讯,柴智刚对绑架艾俐、企图逼迫其支付货款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我看向艾俐,此刻她静静地听着蔡警官讲述她的经历,眼眶微微发红,却始终保持着镇定,像是在竭力克制内心的波澜。
我轻轻捏了捏艾俐的手,对蔡警官说:
“她比我勇敢。如果被绑的是我,我未必能撑住。”
蔡警官点点头,笑道:
“真心羡慕你们这份彼此守护的勇气。对了,处罚告知书你已经拿到了吧,你们打砸他人财物的行为虽事出有因,但已触犯治安管理条例,鉴于你们虽然闹出的动静不小,但未造成严重财产损失,只是有几个水泥管有一些破损,且对方存在重大过错,依法可减轻处罚。我们决定对你们进行批评教育,不予行政拘留。”
我点头致谢,蔡警官接着说:
“不过下次可别这么冲动了,救人也得讲法。不过我佩服你的胆识和担当,我个人很敬重这种为救爱人不顾一切的勇气。但法律的底线不能碰,哪怕是为了对的事。”
我点点头,说:
“的确有点冲动了,当时只想着尽快把她救出来,没考虑后果。但是我不后悔,我不后悔那一刻的选择。”
蔡警官笑了笑,站起来握住我的手,说:
“两位,你们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这边也要开始忙了。就不送两位了。”
走出派出所,阳光显得格外刺眼,我抬手遮了遮光,突然,艾俐抱住我,身体微微颤抖,像要把所有恐惧与后怕都挤压在这一个拥抱里。她的呼吸轻轻打在我的肩头,泪水落入我的衣领,温热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