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鹤静静看着丁刺史。
他的发髻散乱,浑身无力,却丝毫不见阶下囚的惶恐。
那双眼睛半睁着,浑浊中透着一股近乎癫狂的桀骜,即便此刻动弹不得,嘴角依旧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丁刺史语气满是肆无忌惮的狂妄:“我倒想问问你,你觉得现在的朝廷,好不好?”
霍长鹤眸色微沉,没有立刻回答,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这层狼狈的表象,看清他心底的盘算。
油灯突然燃烧的“噼啪”一声。
丁刺史见他不答,也不追问,反而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渐渐激昂,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先皇在位三十载,庸庸碌碌,一生毫无建树!倒是会使忠臣蒙冤,你难道没见过冤假错案?”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辅佐明君,澄清玉宇!先皇那般昏庸无能之辈,凭什么坐拥万里江山?
凭什么让天下人俯首称臣?这样的君主,这样的朝廷,就该被推翻!”
“放肆!”霍长鹤开口,震得油灯的光晕微微晃动。
他表面沉静,心中实则暗自心惊。
丁刺史说的那些话,虽属大逆不道,却精准地戳中了先朝晚年的弊病。
可容州距京城何止三千里,山高路远,消息传递向来迟缓,寻常官员尚且难知京城核心动向,丁刺史一个被外放的地方官,怎么会对朝堂旧事、先皇功过了解得如此透彻?
甚至连那些未曾公开的冤假错案,他都能说到。
他的消息来源,到底是谁?背后又藏着怎样的势力?
霍长鹤的目光在丁刺史身上仔细打量。
丁刺史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放肆大笑:“不必费心想了,你猜不到的。我没有错!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新朝铺路!成,则名垂千古,成为开疆拓土的功臣;败,不过一死,又有什么可惜?”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狂热:“自古以来,建立新朝哪有不流血的?哪有不牺牲的?
容州这点代价,算得了什么?我能成为其中一员,亲历这场变革,虽死无憾,毫不畏惧!”
霍长鹤看着他癫狂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语气带着十足的嘲讽:“新朝?丁大人怕是消息闭塞了。
现在,先皇已经去世,新皇早已登基,天下归心,朝堂清明。你口中的‘新朝’,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他?”丁刺史听到“新皇”二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先是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毫不掩饰的讥讽和轻蔑。
霍长鹤眸子微眯,眼底的寒意更甚,语气也冷了几分:“怎么?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励精图治,定会清除先朝遗留的弊病,百姓安居乐业。”
丁刺史却笑而不语,只是看着霍长鹤,那笑容古怪至极,像是怜悯,又像是嘲讽,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你不懂”的傲慢,仿佛霍长鹤所说的一切,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这副模样,彻底点燃了霍长鹤心中的怒火。
“你在容州肆意妄为,滥杀无辜,逼得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十室九空!”
霍长鹤的声音掷地有声,压抑不住愤怒:“多少家庭因为你家破人亡,多少百姓因为你忍饥挨饿!
你这般祸国殃民,还好意思说自已为国为民?还敢瞧不起新皇?”